大雨在第二天清晨就停了。这也似乎印证了整场灾难也确实是因泱神庙没有及时修复而招致的神罚。
老师的身体一直没有找到,也没有人愿意花大精力去继续找。那些日子,莫风甚至听到了一些老师的死是遭了报应一类的话。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自己找了一块木板,用小刀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刻上老师的名字,插在村后的一棵树下。可是没过多久,那块小木板也找不到了。
长眠的人很快被遗忘,村子在日复一日的单调中继续着,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样的一个人似的,人们谈论的话题依旧是年景、生计、祭拜这种有意义或无意义的家常。但老师的话如同一颗种子,在他心田扎下根来。每到晴朗的夜晚,他便会仰望着夜空中的星辰,想象着走出这个山沟,去到外面的世界。
在外人看来,他变得有些少言寡语,完全不似同龄的男孩会整天在村落中嘻笑玩闹。更多的时候,他会静静的坐在某个偏僻的角落,时而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时而呆呆的望着不远的村庄。时间长了,人们便开始议论纷纷,说他被那疯癫的老头带的也有些精神不正常了。白天在地里种地的父亲听说了这些话,表面上笑呵呵的开着玩笑,晚上回家却厉声训斥起莫风来。
“人家家小子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你在这跟老子蔫的像个娘们,以后怎么种地!”
这样的事每隔几天就会发生,但莫风并不做反驳,他只是静静的听着,无言的挨着抽打,然后依旧我行我素。时间长了,倒没人再去管他了。
从此,他像野外的荒草一样,疯狂的成长起来。
“走出去,一定要走出去”。
机会很快就来了,那是魁拔1013年的秋天,十二岁的他听说外面要打仗了,国王陛下正召集军队,准备阻击从灵山方向从灵山方向开来的敌人,思虑再三,他作出了决定。
那是一个雾气袭人的清晨,爹还在睡着,娘可能去屋后捡柴生火了。他悄悄的起身,从身旁几个弟弟身边蹑手蹑脚的爬过。溜出院门,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十二年的草屋,转头沿着村中间的小路向村外走去。没有留信,因为他知道即使留了,爹娘也看不懂上面的符号。
天还没有完全发亮,整个山村都在一片寂静中熟睡,只有几只家犬时不时在睡梦中发出呜呜的梦呓。因为今年一整年的干旱,村口桥头下的那条水道已经完全干了,只有木桥还空空荡荡的架在那里。不过不知为何,莫风还是习惯从桥上经过。
过了桥不远便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泱神庙在雾气中显现。这是整个村子的边缘。此时,泱神庙已经比他九岁那年扩建了许多,甚至多出来了几个偏一些的神翕来供奉其他一些莫风叫不上名字的小神。继续向前,离庙宇更近了,他突然发现庙门口正站着一个伛偻的身影。这身影他太熟悉了。
“娘…”他只好迎着头皮走上前。后者显然正在等着莫风,一个不大包裹从娘颤颤的手中塞过来。莫风缓缓的将包裹打开,包裹中有娘做的一双厚底鞋,三个馍,两件打了打了大块补丁的衣裳和二十个银通。
“娘…”莫风的嗓子有些发痛,他久违的看向母亲的眼睛。在之前的绝大部分时候,他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与村里其他人一样的失神和麻木,但是现在,他只看到那双眼睛正在一片泪光中颤动着。
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从包裹里拿出银通塞回到娘的手上。
“爹娘留着用吧,我不会再给家里添负担了。”
“你连个纹耀都…”
“我会没事的,娘”莫风打断娘的话,走上前轻轻抱了娘一下,转而向村外走去。他听见身后娘的啜泣,但没有回头。直到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才稍稍放慢脚步,回过头去看。那个瘦小佝偻的影子还在那里,与周围土黄色的土坷垃融为一体。一阵风吹起村头小路上的黄土,形成一片飞舞的沙尘,稍有些迷了他的眼睛。再睁眼时,那个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村里的鸡打起鸣来,新的一天在这个小小的山村开始了。
莫风转回头,看向蜿蜒向山下的小路。他不知道这条路最终会通向哪里,但他只觉得在这一刻,自己的生命才真正开始。
“老师,你看到了吗”他这样默念着“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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