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不连续的画面不断闪过，让他分辨不出哪些是记忆，哪些是现实，大雨滂沱，滚雷在云层中轰鸣，同时有刺眼的白色闪电划破漆黑的浓云。他感到自己从燃烧着的大地上腾跃而起，飞向漆黑的天际，扎入翻滚的黑色云海，雷霆几次在他身边不远处炸响，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在莫风面前时隐时现。
“云鲸？”
这时，那影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鲸咏，低沉而悠长，几乎盖过了周围风景的嘶鸣，接着，那黑影摆动起巨大的尾巴，向斜上方冲去，不受控制地，他也跟在云鲸的身后，借助巨尾摆动产生的气旋向更高的上空升去。
猛然间，耳边的轰鸣消失了，周围的一切忽的遁入无边无际的宁静之中。莫风缓缓的睁开眼睛，正看见银色如水的月光洒下，明朗的繁星低垂于头顶清澈的夜空，仿佛伸手可触。下方，云层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像是沉静的海潮平缓的呼吸。不远处，那头云鲸安静的趴伏在云海的表面，不时从背部的气孔喷出一阵云汽。
他深吸一口气，向云鲸靠拢过去，轻手轻脚的，他爬上云鲸的背部，仰面躺在上面，感受着身下庞然大物的均匀的呼吸和脉动。
这时，云鲸便轻轻摆动尾巴，慢慢的飞行起来，它飞得时高时低，有时高踞云上，有时自己钻入云中滑行，把莫风露在云层的表面。那些烟雾般的云就在他的手边，他伸手去摸，云便被划得散开，又很快在他身后合拢，像是泛起了涟漪。月亮垂得更低了，又大又圆，看久了便会产生一种马上就要飞到上面的感觉。月光在云上被散射出星星点点，很像海面上的波光。
或许，对于云鲸来说，云也是它们的另一种海吧。
飞起来吧，莫风迷迷糊糊的想，飞向广阔的夜空，离开这个荒诞的世界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莫风处于一片昏沉中，他感到自己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他能分辨周围的光线由明到暗，再到明，但他根本无法挪动一分一毫。这是机体对病毒的应激反应，他屈从于它。
如果没有那耳边的轻声呼唤，他可能会陷入那昏沉中，一直睡下去，不再醒来
睁开双眼，有光透射进来，能模糊的分辨出一个身影，朦胧的晃动着。可他什么也看不清楚，便索性又闭上眼睛，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他都是在这种无意识的半睡半醒中度过，亮度不断变化着，但那身影始终陪伴在他身旁，渐渐的莫风的意识清醒了些，他分辨出坐在床头的是一个女孩，同时他也注意到女孩腰间的一个浅紫色挂件，好像是兽国的平民纹耀。这让他在异国他乡感到一丝来之不易的亲切与温暖。
又过了许久，他才从眩晕中缓过神来，那女孩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自己的行李和那杆短矛被整齐的摆放在房间的角落，床边的小桌上摆着半碗淡绿色的清液，像是某种草药熬成的汤汁。他又偏过头来仔细端详身边的姑娘——她长得很清秀，看模样大概只有十三四岁，出乎莫风的意料，这女孩不是兽族，而是本地的树国辉妖。他探出头去看那块他以为是兽国纹耀的配饰，才发现那只是一块用木头刻成的，染了浅紫色染料的杂纹耀。
他往床铺的另一头靠了靠，与女孩拉开一段距离，然后试图坐起。一阵无力感涌上来，让他眼前一黑，瘫倒在床上。
“你的病还没好，不能乱动的！”响动惊醒了睡在床边的女孩，稚嫩而清澈的声音如同一串悦耳的风铃般叮铃作响。
“谢谢你......”莫风想表达自己的感激，可声音到了嗓子眼却变成了嘶哑的呢喃
“这没什么的”女孩咯咯笑了起来“掌柜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可我来的时候你还没死，就顺便找了个医生帮你看了看——他是说你没有死真的是一个奇迹，这种病很厉害的”，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的小桌前拿起那碗药汁，“来，趁你还清醒，把药喝了吧。”
“为什么帮我”莫风的声音依旧小的可怜，他伸出手，想接过木碗。
“没有为什么啊”女孩一边说，一边推开莫风的手，把碗口送到莫风的嘴边“我只是觉得见到有需要帮助的人就应该去帮一把啊——我总不能就这样站在旁边看着你死掉吧”
“如果世界上有一半的人能像你这样，那这个世界会变得多么美好啊！”莫风一边想，一边咽下药汁。“至少，不会有这种漫天的战火吧”
不知怎么，莫风竟感到口中残余下的药汁泛出了阵阵甜意。
“对了”莫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的名字是.....”
“叫我流雯吧”那女孩又笑了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是莫风家乡的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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