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降神节逼宫的阴霾被热热闹闹的庆典一扫而空。
国王册封了梅龙尼卡.笛，卡拉肖克.备为将军。阿赫琉瑟家族贡献了大量金元用于民事修筑也受到了国王嘉奖。克勒米罗家族深藏功与名。
同时朴心女神也在庆典上罕见露面，宣布王子白和爪云王子将前往天界精研堂学习:
“现临魁拔之年，天界开展精研堂，以供地界精英前来学习。但前往天界的技术有极高的风险，后果自担。兹以告知。”
龙族人中有欣喜有忧愁。喜的是他们敬爱的爪云殿下能去天界学习，忧的是他们一路风险极大，怕此次庆典就成永别。
不少爱慕爪云王子的姑娘大胆示爱。一路上爪云收到了大量情书和鲜花，甚至热烈的献吻，爪云一概照收不拒。
王子白嫌弃道:“你应该对感情负责，你有可能会成为国王，你的爱人会成为王后，要郑重的选择。不能这样随便接受陌生女孩的礼物。”
爪云王子却开心道:“但她们很开心啊，我也开心啊，大家都开心。这不就行了嘛。”
“对了！”爪云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一边的迷麟，“话说你为了找那个姑娘打仗的故事，你还没讲完呢。来说说吧，那个叫梅零落的女孩。”
迷麟想了想:“那是在光荣城的时候，我和天神签订停战协议，天神镜对幽龙潭的水晶建筑群稍作修改形成了一片聚合脉场，吸引元点打击，我几近死亡，逃到了沙国，正当我想睡过去时候，梅零落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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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会贵族们和国王们都上街参与庆典，朴心站在空落落的长老院内，利用曲境与在天界的五大主神汇报选拔情况。
朴心:“龙国参与天界学习的学员已经敲定。玛多布莎.爪云，玛多布莎.白。其他国家的学员也都到了。大概七日后就能可以启动曲境舟，我会带领学员前往天界。”
朴:“非常好。这是一次全新的实验。我们需要全程记录和慎重对待。麻烦朴心阁下了。”
泱:“辛苦了，妖怪们第一次来天界，要多多照顾他们，尊重他们的习俗和文化。”
焰术:“这批学员的脉术水平如何。”
朴心:“很不错。龙国的玛多布莎.爪云，目前我对他的综合评价比较高。他的思考结论和天神有异曲同工之处。可以重点考察他。对了，镜神阁下，这几日清玄镜是否有异常？”
镜:“没有呀，我亲爱的朴心，魁拔之年还没到，清玄镜是没有异动的呢。怎么了，是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了嘛？”
朴心:“玛多布莎.爪云身边有位侍从，我曾怀疑是魁拔，现在看来只是他们计划伪装的策略。倒是把我也骗过去了。地界生物确实狡猾。”
尘:“不相干的地界生物不必关心。既然没有其他异像。那七日后就启程吧。”
朴心:“好。”
(四十六)
降神节的庆典要热热闹闹持续了一周，大街小巷铺满了彩旗，商贩流动络绎不绝，舞台表演昼夜不息，幽龙潭上漂泊着巨大的水晶不系舟供市民们游玩。
白在最后几天约着不同的姑娘到处游玩，把玛多布莎.白气地够呛。爪云倒是有自己一番理论：“马上就要去天界学习了，当然地最后几天疯狂玩乐。”
迷麟面色不明：“您不害怕吗？去天界前途未卜，有可能死的。”
爪云学着这几日看到调戏姑娘的姿势，捧着迷麟的脸，他的眼睛上的纱布已经取下，但不知道为什么视力始终没能恢复，只能隐隐看到一些影子，瞳孔灰白，乍一看令人惊心。
爪云倒是不在意，调侃般笑道：“你还在害怕吗？还是不相信我吗？不管前方阻挡我的是什么，我都有信心一直向前冲破所有阻碍。就像降神节那日。”
“相信我，我会改变未来，我会改变世界的。”
迷麟仿佛能看见爪云的眼睛闪耀着光芒，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就像当初自己出灵山，原本阻止自己的龙长老最终也是妥协，因为他明白，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改变一个少年的决心，即使头破血流装南墙也绝不回头。
“嗯。”迷麟回答。
【我屡次告诉你们，现在又流泪地告诉你们：他们的结局就是沉沦..."——《腓立比书》】
(四十七)
庆典最后一日，明日就是前往天界的日子。
“我要走啦。”爪云开心地对迷麟说，“你今天陪我玩吧，我计划好了，早上我们去北城小酒馆和梅龙尼卡.笛，卡拉肖克.备他们喝一场，下午去南城小花巷跟狼勇雪菟玩乐玩乐。今晚有庆典烟火，花房这个视角最好，还没有其他人，我们俩就悄悄溜进来。”
但天算不如人算，之前一直放纵爪云到处疯玩的国王，终于忍无可忍，让两位王子最后一日进宫处理最后的事宜。爪云只得垂头丧气跟着哥哥王子白一起走。
玛多布莎.白忍不住当着迷麟的面犯贱说道：“哎呀，真可惜，今天你们的游玩计划泡汤了。”
爪云倒是垂死挣扎不放弃道：“迷麟，你在花房等我，我晚上肯定能赶回来看烟火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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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臻去长老院求见朴心。
朴心倒也客气：“之前的事情是场乌龙，麻烦你卷入这场纠纷了。如果需要补偿，在合理范围内，可以尽管提。”
花臻：“我不是想说这个。我要回树国了。您也要回天界了吗？以后您还会来地界吗？”
朴心：“是的，魁拔来的时候我自然也会来地界。”
花臻：“我想邀请您参与今晚水晶烟火庆典。很漂亮，如果不看一次很可惜。”
朴心：“就这个吗。可以。不过对于我们天神来说，烟花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景象。天界千万银河星辰任意地方都比地界的奇观来的壮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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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花臻特地抢到不系舟上一个好位置，朴心兴致缺缺看着即将到来烟火的夜空。
幽龙潭上数以千计的烟花依次嗖嗖绽放。五光十色的，周围的孩子们兴奋的叫着，男男女女依偎牵起手，所有人洋溢在幸福的光影里。
朴心略微有点看呆。
花臻有点得意：“最美的不一定是奇观和风景，而是妖怪们之间的感情。神女阁下看到这些想到什么？”
朴心有点动容：“我的丈夫和女儿。”
“……”花臻初恋的心早已碎成齑粉，无所畏惧道，“朴心阁下，我会努力打魁拔的，您将来一定要来树国。”
朴心不理解但还是回答:“肯定会的。”
绚烂的烟花响彻云霄。
胡莉拉，奇横三，飞去来，梅龙尼卡.笛四人在船上欢乐跳着格勒莫赫回旋舞。
卡拉肖克父子还有克勒米罗在龙潭阁上对饮歌唱。
雪菟狼勇在南城走街串巷玩乐不知今宵何在。
梅龙尼卡.博和阿赫琉瑟都卸去了族长的身份，两个退休老友正研究新式棋子的下法。
(四十八)
迷麟呆在空荡荡的花房里，听着外面烟花爆炸和欢乐的笑声。
爪云大汗淋漓焦急着从水晶宫奔赴而去。可惜终结没赶上时间，等他到达花房时候，烟火已停，周遭漆黑一片，只能凭借水光折射的幽蓝色光影影影绰绰看到迷麟的剪影。爪云无比愧疚道：
“抱歉，迷麟。我没赶上。”
没有人回应他，爪云摸索着去点燃花房的宫灯。
突然之间，幽蓝的水光折射里突然闪烁着明亮的光影。在爪云还未反应过来一瞬间，点燃了整个透明花房。
水晶窗外，无数条明莺鱼漫游于潭底，幽幽蓝蓝金金莹莹的光亮犹如水中的萤火虫，盘旋，溯洄，游动，
月光银尘，星河倒影，水晶窗墙以及湖面反射的粼粼光影，组成了一道道极其梦幻而幽秘的色彩。仿佛时光银河静静流淌。笼罩着渺小的妖怪。
爪云沉浸于其中，发出赞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原来竟是这番景象啊。”
“这就是明莺鱼的溯洄吗？但现在不已经过了季节吗？再说这里也不是灵山啊？”
迷麟这才从一边走进来回答:“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天神镜将水晶建筑群进行修改，形成了聚合脉场……”
爪云瞬间恍然大悟，迷麟借助克勒米罗家族脉场师的帮助，利用记忆中天神镜对幽龙潭的改造，反其道而行，将水晶建筑群改成了发散式脉场，只需要在特殊几个点放入明莺鱼，所产生的光影由于发散式脉场的投射，瞬间变成一片光亮鱼群。
“真是浪漫。”爪云转头对迷麟说，眼睛里流转着迷幻的倒影，“这一刻我倒有点后悔要去天界。”
“要一直这样就好了。”
“太奢侈了。”
叮叮当当地铃铛坠落在花丛间。
枕于天地之间，不知东方之既白。
(四十九)
许多年以后，当玛多布莎.白回忆之时，发现自己竟然对去往天界时的记忆相当模糊。
他只记得他当时很害怕，但是他的弟弟爪云却非常兴奋。抓着他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之后的事情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方向飞奔而去。
爪云果然如朴心所预料的一般，在天界的学习中极其优秀。在天界精研堂第一次考核中，获得文武双科魁首，被视为率领六海十一国绞杀魁拔的第一人，特别批准旁听天神的“神法会”。
然而就是从这以后，他却频频爆出过激言论，写出了“快感守恒定律”这样的论文挑衅天神，甚至当众痛骂:“天神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地界生物当成平等的生物！”
在白还没来得及拦住爪云疯狂地举动之前，天神镜就下定结论:玛多布莎.爪云为天界学习的失败产物，交移地政司处理。
地政司当着白的面，剥夺了爪云的视力，并削去爪云所有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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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白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一天，愤怒，痛苦，绝望，毁灭，所有的心绪混杂在一起，他全身寒冷发抖，血管却沸腾奔涌，这让他有股屠杀天神的冲动。
白过往的记忆变得模糊混乱，口中呕着鲜血，在爆发的边缘死死地拉住理性的那根线。
天界的学习让他明白，地界生物和天界之间有难以逾越的鸿沟，天神对地界拥有降维碾压式的绝对恐怖优势。
理性判断敌我实力，白逐渐冷静下来，他按照在天界学习的理性思考方式，把所有可行的方法罗列出来，最后分析得出结论:唯一解救爪云的方法就是顺从天神，把爪云隐藏在自己逐渐丰满的羽翼之下。
于是，白更加勤奋，逐渐代替了爪云曾经的位置，被视为未来的地界盟主。
在回到龙国继承国王位置之后，白就将爪云藏在了王宫里，并下死令，任何人都不得说出此事。
那时候有个奇怪的老年兽人一直徘徊于王宫附近。但是白在地界之前的记忆早已混乱，始终没能回忆起这个人是谁。
天神的压迫越来越重，通缉爪云的告示越发紧迫。
天神镜甚至在盟主协会上要求:“我们不能接受一个私藏天界逃犯的人成为盟主，如果有必要，我们会使用元点打击抹杀天界的敌人。”
玛多布莎.白:“……”
他曾经试图用爪云在降神节那天的方式，逼迫天神妥协。但很快他就发现，天神根本无法理解地界生物的感情，所有地界的反抗都苍白无力。
国家和爪云只能二选一。白不由地绝望。
这个时候，那个奇怪的兽人求见，并带着一句话“让王子去灵山吧。”
白犹豫了很久，给了爪云一根长枪:“你去灵山吧。”
爪云:“你为什么妥协。”
白:“你认为我应该和你一起死才对吗？”
爪云拥抱了他:“谢谢你，国王，至少留下我一命。”
白僵住了，风雪夹杂着冰霜，爪云蒙着眼睛，披着袍子，拎着一把枪独自离开。
当年他们兄弟两人，一起从水晶宫逃出游玩，如今一个人被困在原地，另一个人被迫离开，从此分道殊途，再无相见。
直到爪云走了很久，白才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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爪云通过气味，声音和脉感受到，除了追杀他的刺客，似乎还有一个人一直跟着他。
那个人好像没有恶意，甚至在一次风雪天中帮他拾起长枪。
爪云试图和那个人沟通:“这位妖侠。除了我的项上人头，我无法给你其他东西。我身上唯一还算值钱的就是这把长枪，但他比我的命还重要。”
迷麟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问道:“你后悔吗？”
爪云:“什么意思？我失去了很多记忆？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迷麟:“我是说，你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你坚定的要求做一件事，最终成为这样。那你现在后悔当初做的决定吗？”
爪云:“我不知道，我早就忘记了，你应该问当时那个人。他当时知道未来会后悔吗？”
迷麟:“我当时告诉他了，他说他不后悔。”
爪云:“这不就是答案吗。”
迷麟不语，他把一颗金铃铛放在距离爪云一枪的位置上，叮叮当当的声音让爪云有了某种心安。他把他系在枪头上。
他继续在风雪中孤独地前行。
他的身后是他的故乡光荣城，孩童吟诵着圣歌在风雪中零落：
【那些美好的仗我已经打完了，
应行的路我已经行尽了，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从此之后，自有公正的冠冕为我留存。——《提摩太后书》】
(五十)
魁拔680年，33岁的爪云经历了无数次刺杀、追捕，以神圣联盟通缉的国际杀人犯的身份，拄着他的长矛，走进灵山脚下的无人区。此后在一片让他觉得嗅觉、听觉、脉觉都很清晰的地方搭了一个草房。
那个奇怪的人一直跟随在他身边，他犹如丛林中某种叫“麟”的小兽，总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和青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一开始爪云感到不适，被长期追杀的敏感神经总是让他半夜惊醒，他的记忆混乱成碎片，令他头痛不已。可渐渐地，他也就习惯了这么一个人。
他不会在他摸索道路，探寻如何用脉感受环境的时候向前一步，就算爪云被磕破地头破血流，他也不会施加援手。
但他会在爪云挖野瓜时帮他松土。会在他烤饼时候帮忙生火，就像一个跟班。
“我的朋友。”爪云问，“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人却从不说话。
直到魁拔999年，那个人突然说了一句：“我很满足，一天和一辈子对我来说都一样的。”
“死就死，活就活，
朝登天子堂，暮为落草寇。
洞房花烛夜，妻离又子散。
勤勤兢兢业业，到头来，一场空景水捞月。
生亦苦，死亦苦，放声大笑愁千古。
死就死，活就活，黄土一抔皆全无！”
遥远的童谣传来，灵溪里传来一股血腥味，此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或许他死了。”龙长老想，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
他离开的时候，爪云已经可以用长矛猎到树上的鸟和水里的鱼。他结识了一些路过的人，也误杀了一些没有打招呼就靠近他的倒霉鬼。
十几年过去了，灵山一带的很多人都知道他，一个龙族的长须怪人，说话没有条理，经常背着被他误杀的尸体去埋葬。
很多人都称他为“龙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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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龙长老又再次感受到那样的感觉，有一个像麟一样的小兽，有青草一般气息的妖怪靠近他。
“你是谁。”龙长老警惕地质问。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开心的笑声，只这一声，就让他觉得世界完全变了。多少年来从没再有过的甜美从他的心头升起，他循着声音摸到只一动胳膊，就把他按住了。
他感觉到这是一团软软的、热乎乎的肉，他笑了，泪水从他的眼里涌流出来。他笑了好长时间，那团肉也一直笑着，不住地往外挣脱。他松开手，让他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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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顽皮地反问着他。
“我叫爪云。”
“那我也叫爪云。”
“你是哪族的？”
“你是哪族的？”
“我是龙族的。”
“那我也是龙族的。”
“几岁了？”
“你几岁了？”
“53。”
“那我也53。”
“好好说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来这里之前在什么地方？”
“忘了。”
“你能记得最早发生的事情是什么？”
“打雷，闪电……”
“你以后就叫迷麟吧。林中一种叫“麟”的小兽，青草一般的气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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